曹宣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暗笑,面上却故作高深:“略懂,略懂一二。都是往日里杂书看得多了些,瞎琢磨的。”

“这哪里是瞎琢磨!”成舒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工房里其他书手都诧异地望过来,“大人句句皆切中要害!省料且不减其固!妙啊!妙啊!”

他激动得满脸放光,先前那点不耐烦早拋到了九霄云外,拉著曹宣就不肯撒手,一口一个“曹大人”叫得亲热,非要他详细说说那江南的新式工法。

曹宣也就半真半假地扯了些前世道听途说的土木常识,听得成舒如痴如醉,连连拍案叫绝。

不过片刻功夫,两人便已是“成老哥”、“曹老弟”地称呼起来,热络得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

甚至曹宣临走时,成舒更是拍著胸脯保证,日后巡检司衙署若有什么修补营造的琐事,只管来找他,工房定当优先办理,物料人工都好商量。

等曹宣晃悠著回到码头巡检司时,日头已经偏西。

如今的巡检司衙门,气象確与往日大不相同。

別的不说,至少守门的弓兵再不敢倚著门框打瞌睡了,虽站得依旧不算笔直,但眼里总算有了点神采。

守门的弓兵见曹宣回来,忙不迭地挺了挺身子。

衙门里,两班弓兵轮换倒也像模像样。一班由队正领著在河面上巡查,另一班则留守司內,擦拭器械,或是做些杂役,虽谈不上令行禁止,但至少没了往日那种散漫疲沓之气。

说起这变化的根由,自然不是他曹宣有了多大官威,能让这群老油子心服口服。

全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

如今巡检司上上下下四十多號人,哪个腰包里没多出几串沉甸甸的铜钱,甚至几块碎银子?这些实打实的利益,比什么空话大话都管用。

这也多亏了统一归费。

別看只是“三十税一”,但一个月下来还真不少?头一批规费归总的时候,帐册送到曹宣面前,就连他这见过些世面的,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足足两千四百多两!

当然,这些钱大多並非现银,多是商贾们用以货易货或是折色的方式缴纳的——粮食、布匹、南北杂货,甚至还有些西洋来的玩意。

巡检司衙门里那间原本用来关押犯人的小屋,现在都已被清空改成了临时的库房,里面堆的都是各色抵税的物资。

“大人!”

“大人回来啦!”

一路走进巡检司衙门,遇到的弓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或躬身或抱拳,向曹宣打招呼。

虽说不上多么敬畏,但態度比起以往的阳奉阴违,已是天壤之別。

曹宣也脸上掛著笑,隨意地点头回应,或是摆摆手让他们自去忙活。

等步入公堂,只见老文书陈茂还坐在他那张旧公案后,就著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埋头一笔一划地誊写著文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见是曹宣,便放下笔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

“陈老不必多礼,坐,坐。”曹宣心情颇好,虚扶了一下,自己走到主位坐下,“司里今日没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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