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贾彬便领著曹宣去看那处选定的货栈。
货栈临水而建,后墙几乎就砌在河岸上,与码头无缝衔接。一道宽阔的石阶和结实的木製跳板直通水面,漕船、货船可以紧贴著停靠,装卸货物极为便利。
临水的一面开著巨大的双扇木门,门板厚重,上面铆著粗大的铁钉,包裹著防潮的铁皮,足以让大件的货箱轻鬆进出。
另一面则对著街市,同样开著宽敞的门洞,方便骡马大车进出装卸。门前有一片夯实的空地,正好用来临时堆放、清点货物。
整个货栈墙体厚实,是砖石结构,底层尤其坚固,显是为了防潮防盗。屋顶高耸,铺著黑瓦,坡度很大,利於排水通风。窗户开得又高又小,靠近屋檐,主要用来透气,外面还钉著结实的木柵栏,防盗的心思一眼便知。
陪同在旁的牙人说得唾沫横飞,极力夸耀这货栈位置如何便利,结构如何坚固,往日生意如何兴隆。
曹宣背著手,里外看了一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这地方,宽敞、水陆皆便,结构也结实,確实合乎他的要求。
那牙人覷著曹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人您是打算租,还是……直接买下?”
曹宣眼皮一撩:“租怎么说,买又怎么说?”
牙人忙赔笑道:“回大人话,这一整排临河塌房,共计五间。若是租赁,按月算,每间月租四两银子。若是您想一併买断,这东家也急著用钱,给个整数,一千两银子,地契房契一併过给您。”
曹宣心里飞快盘算了一下。这五间塌房连在一起,占地颇广,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来平方米,还带著这么好的码头位置。一千两的总价,在这运河沿岸,还真算不上贵,甚至可以说是捡了便宜。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既不说租,也不说买,转而问道:“这原来的东家是什么来路?为何急著出手?”
“回大人话,”牙人脸上堆著职业性的笑,语气却有些含糊,“这东家姓陆,也不是咱们本地人氏。许是……许是在咱这清河地界捞足了银子,如今打算回老家置办些田產,安心做个富家翁,这才急著出手……”
曹宣听著,心里冷笑。这话他半个字都不信。
这货栈里外都积著灰,角落里甚至结了蛛网,瞧著起码有小半年没正经动用过了。真要是能赚足银子的旺铺,谁捨得轻易卖掉回老家?
里头必定有什么隱情,或是这东家惹了麻烦,或是这地方本身就不乾净。
但他脸上却半点不露,只是转过头,对著身后的贾彬隨意地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八百两。愿意卖,现在就去衙门找书办签契书过户。现银结讫。”
那牙人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叫苦连天:“哎呦喂!我的大人吶!哪有一开口就砍掉二百两的道理?这、这价实在忒低了,小的没法跟东家交代啊……”
曹宣却懒得跟他磨嘰,转身作势欲走:“就这个数。爱卖不卖。老贾,我们走。”
“別別別!大人留步!留步!”牙人见状慌了神,一把拉住曹宣的衣袖,哭丧著脸,“罢了罢了!八百两就八百两!就当是小的结个善缘,在陆东家那儿替大人您美言几句!您可真是……真是会还价!”
曹宣这才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朝贾彬使了个眼色:“老贾,去办吧。”
巡检司的书手到底也是衙门里混的人,办理契书过户这等事,熟门熟路,也没人敢刻意刁难。不过半日功夫,一切手续便已办结。
贾彬拿著那叠新鲜出炉、盖著大红官印的地契房契,找到曹宣,双手奉上:“大人,契书都已办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私下也问了户房相熟的书手,仔细查过档,这间货栈在官面上……確实干净,没牵涉任何钱粮积欠或未结的官司。”
曹宣接过那叠用整整八百两银子换来的契书,仔细收好,眉头却微微蹙起。
官面上乾净,反而让他心里更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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