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津言的脊背,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

“什么?”他问,声音沙哑,带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诧异。

林姝坐起身,指著那个崭新的、雪白的枕头。

“拿走。”她重复,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我用旧的。”

陆津言极为错愕。

他看著她。

看著她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和那双此刻重新燃起战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想不明白。

他给了她柔软,给了她舒適。

她为什么,要选择坚硬?

“医生说,你要静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个,”林姝的视线,从那个新枕头上,移到了他紧绷的、线条冷硬的脸上,“太软了。睡不著。”

谎言。

一个漏洞百出的、近乎挑衅的谎言。

两人之间,那根看不见的弦,被拉到了极限。

空气里,全是即將崩断的、危险的嗡鸣声。

最终,陆津言什么也没说。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崭新的、被她拒绝的枕头,重重地,扔回了墙角的行军床上。

然后,他又捡起那个被他嫌弃的旧枕头,扔回了她的床头。

“砰。”

蕎麦皮枕头髮出一声沉闷的、充满了挫败感的声响。

那一夜,两人之间那道狭窄的过道变冷了。

林姝睡得很好。

用那个坚硬的、能让她时刻保持警惕的旧枕头。

次日,陆津言没有再带来任何新的东西。

只有食物。

林姝发现,自己有了新的消遣。

她躺在床上,背对著门口,耳朵却捕捉著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响。

她计算著他每天进门的时间,误差不超过五分钟。

她分析著他每次放下保温桶时,声音的轻重,来判断他当天的心情。

她甚至能从他军靴踩在地板上的节奏里,听出他任务的紧急程度。

她的大脑,在被剥夺了战场之后,將他,变成了她新的战场。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难以预测。

直到第五天,林姝的孕吐,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

她衝到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等她扶著墙,虚脱地站起来时,她看见了。

陆津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手里,提著一小袋刚从树上摘下的、青翠欲滴的橘子,上面还带著叶子。

他看著她狼狈的模样,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眼底闪过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走进来,將橘子放在桌上。

“医生说,”他开口,声音里带著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酸的,管用。”

林姝没有动。

她只是看著他。

然后,她缓缓地,走到了那台被冷落了许久的,红色的收音机前。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旋钮,而是將收音机,抱了起来。

她走到书桌前,將收音机放下。

然后,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小小的、用来修理精密仪器的,十字螺丝刀。那是她从那份德文资料的工具包里,偷偷藏下来的。

当著陆津言的面,她將收音机翻过来,拧开了背面的电池盖。

然后,她开始拧那些固定著內部零件的,更小的螺丝。

“你在干什么?”陆津言的声音,立马沉了下去。

林姝没有回答。

她的动作很稳,很专注。

她打开了收音机的后盖。

里面,是盘根错节的、红红绿绿的电线,和一块小小的、复杂的电路板。

她的手指,在那块电路板上,轻轻拂过。

然后,她找到了。

一根被刻意焊死的、连接著短波接收器的天线。

她抬起眼,看向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的笑意。

“陆团长,”她说,“这台收音机,是个残次品。它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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