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台收音机,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陆津言的脊背,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
“什么?”他问,声音沙哑,带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诧异。
林姝坐起身,指著那个崭新的、雪白的枕头。
“拿走。”她重复,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我用旧的。”
陆津言极为错愕。
他看著她。
看著她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和那双此刻重新燃起战火的、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想不明白。
他给了她柔软,给了她舒適。
她为什么,要选择坚硬?
“医生说,你要静养。”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个,”林姝的视线,从那个新枕头上,移到了他紧绷的、线条冷硬的脸上,“太软了。睡不著。”
谎言。
一个漏洞百出的、近乎挑衅的谎言。
两人之间,那根看不见的弦,被拉到了极限。
空气里,全是即將崩断的、危险的嗡鸣声。
最终,陆津言什么也没说。
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崭新的、被她拒绝的枕头,重重地,扔回了墙角的行军床上。
然后,他又捡起那个被他嫌弃的旧枕头,扔回了她的床头。
“砰。”
蕎麦皮枕头髮出一声沉闷的、充满了挫败感的声响。
那一夜,两人之间那道狭窄的过道变冷了。
林姝睡得很好。
用那个坚硬的、能让她时刻保持警惕的旧枕头。
次日,陆津言没有再带来任何新的东西。
只有食物。
林姝发现,自己有了新的消遣。
她躺在床上,背对著门口,耳朵却捕捉著这间屋子里所有的声响。
她计算著他每天进门的时间,误差不超过五分钟。
她分析著他每次放下保温桶时,声音的轻重,来判断他当天的心情。
她甚至能从他军靴踩在地板上的节奏里,听出他任务的紧急程度。
她的大脑,在被剥夺了战场之后,將他,变成了她新的战场。
而他,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开始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难以预测。
直到第五天,林姝的孕吐,毫无预兆地,再次袭来。
她衝到墙角,吐得天昏地暗。
等她扶著墙,虚脱地站起来时,她看见了。
陆津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手里,提著一小袋刚从树上摘下的、青翠欲滴的橘子,上面还带著叶子。
他看著她狼狈的模样,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眼底闪过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他走进来,將橘子放在桌上。
“医生说,”他开口,声音里带著一股压抑不住的烦躁,“酸的,管用。”
林姝没有动。
她只是看著他。
然后,她缓缓地,走到了那台被冷落了许久的,红色的收音机前。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旋钮,而是將收音机,抱了起来。
她走到书桌前,將收音机放下。
然后,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小小的、用来修理精密仪器的,十字螺丝刀。那是她从那份德文资料的工具包里,偷偷藏下来的。
当著陆津言的面,她將收音机翻过来,拧开了背面的电池盖。
然后,她开始拧那些固定著內部零件的,更小的螺丝。
“你在干什么?”陆津言的声音,立马沉了下去。
林姝没有回答。
她的动作很稳,很专注。
她打开了收音机的后盖。
里面,是盘根错节的、红红绿绿的电线,和一块小小的、复杂的电路板。
她的手指,在那块电路板上,轻轻拂过。
然后,她找到了。
一根被刻意焊死的、连接著短波接收器的天线。
她抬起眼,看向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的笑意。
“陆团长,”她说,“这台收音机,是个残次品。它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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