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团长,”她说,“这台收音机,是个残次品。它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那句话,很轻,却扎进了陆津言紧绷的神经。

他看著她。

看著她手里那把小的螺丝刀,和桌上那堆被她冷静拆解开的、红红绿绿的內臟。

他提来的那袋青橘,还散发著酸涩的、属於植物的生机,

但这股气味,被那堆冰冷的金属和塑料,破坏了。

“捡起来。”他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著被冒犯的、冷硬的语气。

林姝没有动。

她只是抬起眼,迎上他那双已经燃起风暴的眼睛。

“我需要一个能听见外面声音的工具。”她陈述,不是请求。

“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他重复,这是他的盾,也是他的底线。

“我的大脑,”林姝的指尖,在那块小小的电路板上,轻轻划过,

“已经习惯了在高强度、充满挑战的环境里运转。”

“你让它閒下来,待在一个过於安逸、毫无波澜的地方,它不仅不会得到休息,”

“反而会慢慢退化、失去敏锐,最后整个人的精神和心气儿都会从根上烂掉。”

烂掉。

这个词,让一个极度刻板、程序化的军人思想彻底崩溃了。

他不懂。

他不懂为什么柔软的枕头会被拒绝,不懂为什么精心准备的食物换不来一句交流,

更不懂为什么一台崭新的、能解闷的收音机,会落得一个被开膛破肚的下场。

他只知道,医生说,她需要休息。

他只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差点连命都丟了。

“你现在,”他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

“最重要的任务,是活著。”

“我的生存,”林姝缓缓靠向椅背,那股因为呕吐而带来的虚弱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

“不只靠食物和水。陆团长,你也一样。”

她將那把小小的螺丝刀,放在了桌上。

“让我工作。”她说,“那份俄文资料,我能解决。”

陆津言的拳头,在身侧攥得更紧。

他想起梁主任那张写满焦虑的脸,想起总工程师办公室里彻夜不熄的灯,想起那份被定性为“重大技术壁垒”的紧急报告。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可他更知道,医生说的也是真的。

两种真实,在他脑子里,疯狂地衝撞,几乎要將他二十多年来建立起来的、非黑即白的钢铁认知,撞得粉碎。

他迈开长腿,走到书桌前。

高大的阴影,將她和那堆狼藉的零件,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目標不是那把小小的螺丝刀,而是她。

林姝的身体,在那一刻,绷紧了。

但他的手,在离她肩膀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只是拿起了桌上那袋青橘。

他拿起一个,没有用刀,就用那双能轻易拆卸枪枝的、粗糙的手,硬生生把皮剥开。

青色的橘皮,迸出辛辣的汁液,溅在他手背上。

他將一瓣橘子,递到她嘴边。

动作,生硬,固执,不带一丝温度。

林姝看著他。看著他那双布满血丝的、不容置疑的眼睛。

她张开嘴,將那瓣橘子,含了进去。

极致的酸,瞬间在她的口腔里爆炸。

那股酸意,强行打开了她被孕吐封锁的味蕾,也让她因为愤怒和虚弱而紧绷的神经,无可奈何地,鬆懈了一丝。

他看著她咽下去。

然后,他收回手,將剩下的橘子,整个放在桌上。

他什么也没说。

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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