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留下任何承诺,也没有带走任何疑问。

屋里,只剩下那堆被拆解的收音机的残骸,和空气里那股霸道的、酸涩的橘子味。

林姝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咀嚼著那股酸。

她很清楚,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矛盾和衝突,並没有真正的结束,也分不出谁对谁错,谁输谁贏。

只不过,他们从明面上的爭吵,转入了暗地里的冷战或別的什么形式的较量。

而那个又倔又不爱说话的男人,正在用一种她完全搞不懂的逻辑,重新盘算著如何继续这段关係。

津液,从舌根下源源不断地涌出,压下了胃里那股翻腾的噁心感。

她没有贏。

他也没有输。

这只是中场换边。

他用一个粗暴的、不容置疑的动作,中止了这场对峙。

但他拿走了她的论点——那句“我的大脑会烂掉的”,他听进去了。

林姝拿起桌上另一瓣橘子,放进嘴里。

她的大脑,在酸味的刺激下,开始重新评估局势。

他是个军人。

军人习惯於解决问题,而不是忍受问题。

现在,她,林姝,就是他必须解决的,头號问题。

她给出了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

a,继续用食物和休息把她当成一个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容器。

b,把她当成一件可以解决“重大技术壁垒”的武器。

他没有当场选择。

他需要计算。

计算风险,计算收益。

林姝看了一眼墙角的行军床,和他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军大衣。

她知道,他会选b。

因为,他的天性,是进攻。

陆津言没有回办公室。

他去了靶场。

初冬的海风,又冷又硬,带著一股咸腥的、能把人骨头缝都吹透的寒气。

他迎著风,点了一根烟。

烟,在他嘴里,没有任何味道。

脑子里,全是那间四十平米小屋里的画面。

她白皙的脸。

她手里那把小得可笑的螺丝刀。

她那句“我的大脑会烂掉”。

还有那堆被她开膛破肚的、崭新的收音机。

“砰!”

第一枪,脱靶了。子弹打在靶子右上方的土坡上,溅起一小撮尘土。

他脑中闪过军区总院那个老医生,指著他鼻子训斥的模样:“再晚来半个小时,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砰!”

第二枪,依旧脱靶。

他又想起总工程师熬得通红的眼睛,和那句咬牙切齿的话:“他们这是在卖给我们一堆废铁!卡著我们的脖子!”

一边,是国家的利益,是海军几十年都可能无法突破的技术困境。

另一边,是一个隨时可能倒下的、怀著他孩子的女人。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滚烫的烟气,呛得他肺管子生疼。

他扔掉菸头,用军靴碾灭。

他重新举枪,这一次,他的手臂稳如磐石。

“砰!砰!砰!砰!砰!”

连续五声枪响,连成一片。

他放下枪,硝烟的气味钻入鼻腔。

远处的靶子上,五个弹孔,密集地分布在靶心周围。

他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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