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老哥邀我过府,说是有要事相商,这不我今日就来了么。老夫人不必刻意照顾,有何需要我自会知会贵府家僕。”
吴氏也知道赵暘与自家官人关係亲近,更清楚这位小赵郎君的地位,闻言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颇为高兴:“小郎君就將这里当做家中即可。
说罢,她一脸惋惜道:“可惜小女与小郎君差些岁数,否则却是般配。”
赵暘脸上掛著笑容,心底暗暗嘀咕。
张尧佐的女儿,他知道,冯京的“緋闻妻子”,实则是英宗赵曙有名无实的妃子,英宗过逝时年仅十五岁,甚至都未见过英宗一面,眼下估计还在强褓,这可不止是“差些岁数”了。
不过考虑到当今二三十岁的男儿娶十来岁的女子比比皆是,彼此岁数相差十来岁倒还真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一来他看不上张尧佐的女儿;二来,官家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娶,纳妾都不行!
毕竟这样一来,他跟官家就同辈了,官家保准会抽他—一咋的,不愿娶朕的女儿,还想与朕同辈?反了天了!
稍后吴氏回到內院,赵暘坐在堂上一边喝茶,一边吃著小食,王中正等人也不客气,一个个就坐喝茶。
大概等了近一个时辰左右,张尧佐才回到府上,从门房口中得知赵暘已在府上,忙快步走入府內,见赵暘领著王中正等人在堂內喝茶,笑著打招呼:“老弟来了?”
赵暘起身打了个招呼:“群牧司如何?”
“別提了,一提这,老哥我就一肚子晦气。”见赵暘提到群牧司,张尧佐一脸气闷。
原来,他本是委託侄女张贵妃向官家求个宣徽南院使的美差,结果朝中以包拯为首的言官从中作梗,官家也无可奈何,该封张尧佐群牧副使,就这包拯等人还是不依不饶,最终还是范仲淹替张尧佐说了句话,才让张尧佐谋得这个职位。
大概范仲淹也是希望张尧佐能出手整顿群牧司,毕竟张尧佐除了外戚的身份让朝中诸文官觉得不快,其本身却是能做实事的,况且又有赵暘约束,范仲淹大概觉得让张尧佐试试整顿群牧司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眼下的群牧司,底子都快烂透了,每年占著朝廷大笔的钱款,然牧养的战马数量及质量,甚至都不及宋国近两年从辽国购入的驮马,更別说与西夏没移一族等走私的战马相提並论,整个群牧司上下,充斥著烂帐、假帐及贪污,除非是进去跟著捞钱,否则大多数的官员都不愿踩进这个烂摊子。
昔日范仲淹倒是想过整顿,可惜光整顿吏治这一项就已让他遭到了诸多暗中阻力,实在是抽不出精力去整顿群牧司,於是这次索性就丟给了张尧佐,看看是否会有什么奇蹟。
之后近一炷香的工夫,赵暘就听著张尧佐在那喋喋不休讲述群牧司的烂帐与假帐,什么数目对不上啊,吃空额啊,以次充好啊,包括底下各牧场的阳奉阴违啊,隱瞒不报啊,这些在群牧司比比皆是,他这两个月內跑了五个牧场,没一个是经得起查的。
对此赵暘倒不意外,笑著宽慰道:“慢慢来。————群牧副使虽是个苦差,但官家委你以此任,也是希望老哥你能整顿群牧司——.若此事能办成,朝中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哼。”张尧佐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忽然想起近段时间范仲淹倒没针对他,遂改口道:“范相公且不论,自韩琦、富弼、包拯这些人陆续回朝之后,可没少针对老哥我,那是三日一小劾,五日一大劾,所幸官家知道老哥我忠君爱国————”
“呵。”赵暘莫名笑了一下,见张尧佐疑惑看来,假借咳嗽道:“没,老哥接著说。”
说实话,张尧佐昔日除了囂张跋扈些,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自打被他收拾过一回后,確实已收敛了许多,但可能是刻板印象作怪,这傢伙一说忠君爱国,赵暘就莫名想笑。
朝中韩琦、包拯等人对张尧佐的针对,或许也是因为对外戚的刻板偏见,而事实上,北宋的外戚称得上是比较安分的,比如李家、比如曹家,最出跳的也不过是眼前这个张尧佐。
或许是被赵暘一打岔破坏了情绪,张尧佐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隨即央求道:“————总之,老弟可要替老哥出这一口恶气啊。
帮你和韩琦、富弼、欧阳修、包拯他们打擂台?
赵暘眨眨眼,觉得有点好笑。
念在张贵妃对他多番照顾的情分上,也念及张尧佐昔日对他言听计从,他最多也就是保住张尧佐的仕途罢了,毕竟在关键位置上放一个自己人,这对他也有利,就像昔日张尧佐出任三司使时,若换做先前的叶清臣,那二百万贯钱款决计是批不下来的,至少不会那么快。
但为了张尧佐跟韩琦、富弼、欧阳修、包拯这些人打擂台,那还是算了吧。
韩琦、富弼且不论,欧阳修与包拯,那可是他敬重的歷史名人啊。
眼见赵暘笑而不语,不做答覆,张尧佐自然也猜得到这位老小弟不愿蹚这浑水,连忙又道:“老弟,这可不仅仅事关老哥,於老弟也有关啊。前几日上朝时,我撞见了知諫院的王贄,他叫我传话给你,称包拯那几人得知老弟你即將回朝,寻思著要给老弟一个下马威————”
“当真?”赵暘狐疑地看著张尧佐。
“此乃王贄原话,老哥我未改动半字,如有改动,天人共戮。”见赵暘怀疑自己,张尧佐急得当场发誓了。
见此,赵暘皱起眉头,疑惑问道:“知道为何么?我自忖不曾得罪过包拯。”
张尧佐冷笑道:“老哥我也未曾得罪过那包拯啊。————那包希仁就这德行,自以为朝中就他一个忠臣,看谁都是奸人,稍不顺他心意便上奏弹劾,官家对他也是不胜其烦,偏偏此人还不自知,自詡清廉刚正,在朝中指手画脚————老弟未归京中那时,这廝就以江南几个州路出现地震灾难,诬称皆外戚祸国所致,官家不想理会,他竟拽住官家衣袍————”
嚯,来了啊。
赵暘莫名一笑,好奇问道:“他这么说,曹家与李家就没什么反应?”
张尧佐摇头道:“曹家素来谨言慎行,又有曹皇后约束著,岂敢有什么反应?至於李家————”他看了一眼赵暘,隱晦提醒道:“去年矾楼一事后,李家兄弟就收敛了许多————”
“怪不得。”赵暘颇有些恍然。
曹家谨言慎行,李家收敛许多,那么之前最跳脱的外戚,不就剩眼前这个当时出任三司使的张尧佐了么?怪不得会被包拯等人盯上,著实不奇怪。
眼见赵暘若有所思,张尧佐故意激道:“正巧明日就是朝议之日,老弟要不然躲一躲?”
“激我是不是?”赵暘斜睨了一眼张尧佐,思忖片刻道:“好,我就如你所愿,看看那位包公如何给我一个下马威。”
挑唆得逞,张尧佐心中大喜,忙道:“老弟放心,皆时老哥我唯老弟马首是瞻。”
赵暘哼哼两声,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诚然,包拯是他的敬佩的歷史名人不假,但倘若这位不分青红皂白喷到他头上来了,那他也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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