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关有家“醉贤居”,是座临水而建的二层小楼,幌子半旧,地方僻静,不是熟客带路,寻常人还真找不著。
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谈事的好地方。
二楼最里间的雅座,门窗紧闭,外头的市声、水腥气都隔远了。
屋里陈设倒雅致,檀木桌椅,墙上掛著几幅水墨画。
桌上早已摆得满满当当:
清蒸石斑鱼油亮亮地臥在盘里,白灼虾红润润地堆成小山,烧鹅皮脆肉嫩,碧绿的芥兰苗水灵灵的,旁边几坛贴著“玉冰烧”红纸的酒正飘香。酒气混著菜香,在暖融融的屋里瀰漫开来。
主位上坐著的是琼林商会副会长陈善长。
刚过完年,他五十出头,鬢角已见白丝,穿一件深青直裰,外罩半旧缎面马褂,面容清瘦。
他正含笑望著对面的几位客人。
今天是他做东。
主客是南海县户房的司吏韩鐸,四十来岁,麵皮白净,眼睛习惯性地微微眯著,脸上总带著笑。他穿了身崭新的宝蓝色绸直裰,显然是特意打扮过。
陪坐的还有户房钱粮师爷孙钱、工房司吏李兴,以及户房书办赵常。
这几位虽不是什么大官,却是县衙里真正掌权、能办事的“地头蛇”。
陈善长亲自执壶,把几人面前的青酒杯一一斟满。
他双手捧杯,语气诚恳:“韩司吏、孙师爷、李司吏、赵书办,新年刚过,诸位为县里公务繁忙,实在辛苦。今天略备薄酒,没別的意思,就是给几位拜个晚年,表表心意,千万別嫌简陋。”
“陈会长太客气了!”韩鐸哈哈一笑,举杯应和,其余几人也纷纷端杯,“会长在商界运筹帷幄,那才叫真辛苦。我们这些小吏,不过是替县太爷跑跑腿罢了。今天倒让会长破费,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陈善长笑容不改,“上次县里那笔『田税提点』的事,要不是韩司吏和几位在中间周旋、指点,我们琼林商会哪能办得那么顺?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各位,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杯酒,就当是迟来的谢意。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韩鐸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也痛快地干了杯:“好说好说。都是为地方办事,应该的。会长这番心意,韩某领了。”
孙钱几个也跟著饮尽。
几杯酒下肚,席间气氛热络起来。推杯换盏间,客套话说了不少。韩鐸几人脸上泛红,话也密了,对桌上的菜讚不绝口。
陈善长始终陪著笑,殷勤布菜,耐心听他们讲衙门里的趣事和难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