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紫禁城內。
朱厚熜端坐在明黄色舆撵中,沿著宽阔的御道,稳步向前行进。
如今,在那群御史文官的推动下,在这深宫之中,对於诛灭正德年间权宦们的那股腥风血雨已经颳了起来,而且有俞演俞烈之势。
包括张永他们三人在內的宦官们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这柄利剑就落在了他们的头上。
而他也要提前为接下来的大礼议之爭做好准备了。
他必须要在四月二十七日,正式视朝之前,再下一步棋,给天下的读书人心中埋一颗种子。
严格意义上来讲,朱厚熜现在在这偌大的紫禁城中,並非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个祖母,生活在紫禁城中。
成化年间入宫,姓邵,在成化十二年,因诞下皇子,也就是朱厚熜的父亲朱祐杬,而被封为宸妃。
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在宫中,这种天性更是演绎到了极致,人情比纸薄,人走茶凉才是常態。
绍祖母歷经宪宗,弘治十八年,又经正德十六年,如今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晚年在浣衣局中极尽淒凉,身体不利索了,眼睛更是哭瞎了,经常被年轻的宫女太监责骂。
据说,临终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见一见自己的孙子。
当然,这一切都隨著她的孙子朱厚熜登基为帝,而改变了。
司礼监急忙安排绍祖母搬进了宫殿中,亲自挑选更得力的太监、宫女去她身边伺候,银两、布匹、炭火等一应俱全,再也不用受那饥寒之苦了。
人情冷暖,淋漓尽致。
“主子,到了。”
一道尖细的声音在舆撵旁轻声提醒道,那是从王府带来的宦官,名叫张佐。
麦福虽然伶俐,却呆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短时间內还不能信任。
当然,人心是不断变的,並不是说时间长就深受信任。
万事万物都要讲究一个平衡,人心如权力一般,如果得不到制衡,便会失去控制。
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掌握好度,驭下之术方才能恰到圆满。
所以安排了张佐与麦福一左一右,相互揭发,相互监视。
朱厚熜在舆撵中深深嘆了口气,他今日要做的便是去探望这位老人家。
通过频繁侍奉亲祖母,这一场场精心策划的表演,树立一个至孝仁厚的贤君形象。
然后,在通过“不小心”泄露出了深宫,然后又一个不小心扩散到了两京一十三省。
此举便是在向天下读书人、黎民百姓心中埋下一颗贤君孝孙的种子。
歷朝歷代,宫廷秘闻大多数时候之所以能在坊间市井散播开来,並不是宫內的太监宫女长了眼睛耳朵嘴巴,而是背后有人希望能让坊间市井散播开来。
而在即將到来的大礼议爭论的愈演愈烈时,便是种子开的时候。
以“孝”对抗“礼”,他要以天下汹汹而来的舆论大势逼迫杨廷和为首的这些文官低头。
朱厚熜微微俯身,在张佐的搀扶下,双脚稳稳踏在仁寿宫前的金砖之上。
在眾人的簇拥下,朱厚熜的脚踏过高高的门槛,向前面走去。
两侧的宫女和宦官早已按品级站好,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俯首垂目,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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