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向西百里,有座青城山。

山上没有庙宇,只有一座道观,还不是什么正经道观。

不供三清,不奉玉皇,里头住著的,是个不修边幅的邋遢老道。

山不高,却极陡,只有一条山路,是硬生生在峭壁上凿出来的石阶,窄得只容一人通行。

两侧,是万丈悬崖,云雾繚绕,看不见底。

寻常香客,断不会到这里拜神。

裴玄拾级而上,衣装早已被山雾打湿,紧贴在身上。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眼前才豁然开朗

山顶是一片平地,青松翠柏,怪石嶙峋。一座破败的道观,掩映在松柏之后,门前的石板地上,落满了枯黄的松针。

“娘的,每次来都得爬这么一回,也不说修条好走些的路。”

裴玄心里骂了一句,掸了掸衣袖上的水汽,才朝著道观走去。

观前,站著一道身影。

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灰白,眼珠浑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愣愣地扫著地。

这人名叫阿七,是冥老的信士。

没人知道他从哪来,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活人还是死物。

每次来,他都在扫地,风雨无阻。

裴玄默默绕过他,走进了道观。

观內光线昏暗,正堂空旷,不见神像,唯有一座半人高的炼丹炉踞於中央,炉壁上积著厚厚的黑灰。

背对门口的乾瘦身影,盘坐在丹炉前的蒲团上,一动不动。

正是冥老。

靖夜司內,等级森严,天地玄黄,阶阶分明。

裴玄投身靖夜司五六年,从黄阶爬到地阶,已是同辈里的佼佼者。

然而,地阶之上,便是天堑。

如何晋升天阶?司內竟无人可知。

按例,天阶夜卫无需常驻司內,行踪诡秘,神龙见首不见尾。

裴玄甚至不知整个大景朝究竟有几位天阶,晋升之门在何方,更是无从谈起。

而冥老,正是京城地界內为数不多能寻到踪跡的天阶之一。

“来了?”

“冥老。”裴玄躬身行礼。

“说。”冥老没有回头。

“晚辈这次来,是有一事相询。前些日子,我在城中追捕一只怨鬼,动用了镇魂钉,却……却没能困住它。”

“镇魂钉从未失手,那女鬼竟能强行挣脱。晚辈愚钝,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还请冥老解惑。”

“……”

冥老没有回答。

道观內,一时间只剩下丹炉里微弱的炭火声。

不知过了多久,冥老站起身,缓缓转了过来。

布满沟壑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像是蒙著一层白翳。

但裴玄知道,他“看”得见。

冥老依旧没有开口,只是迈开步子,朝著道观后门走去。

裴玄心中一凛,不敢多问,连忙跟了上去。

……

后山。

据说,这里曾有过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那一战,靖夜司折损了数名天阶,地阶更是死伤殆尽,元气大伤。

最终,以前任“靖夜首座”的战死为代价,才换来了胜利。

从那以后,后山便成了禁地,唯有冥老守在这里。

但没人知道他在守什么,也没人敢问。

今日,冥老竟主动带他进入这禁地,难道是为了那只女鬼?

穿过幽深狭窄的石径。

尽头的景象,让裴玄的呼吸一滯。

眼前,大地豁然洞开,现出了一处巨大的深坑。

巨坑方圆近百丈,深不见底,四壁陡峭光滑,寸草不生,坑沿的岩石参差断裂,裂痕向外蔓延。

这绝非人力可为,更像是被某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从山腹中硬生生剜去了一块。

裴玄立於坑边,只觉得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冥老一言不发,顺著坑壁上一条崎嶇小径,向著坑底走去。

裴玄屏息凝神,紧隨其后。

每向下一步,死寂便浓郁一分,仿佛正从稀薄的空气,墮入粘稠的黑暗。

当双脚最终踏上坑底的实地时,裴玄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坑底的正中央,躺著一口棺材。

通体漆黑如墨,材质非金非木。

棺盖严丝合缝地盖著,无纹无锁,甚至……连一枚封棺钉都没有,仿佛一推就开。

人死下葬,最重“规矩”,棺槨可以不上锁,但绝不能无钉。不只是为了封死棺盖,更是为了镇魂。

一钉钉住死者三魂,二钉锁住七魄,三钉断了对阳世的留恋,好让亡魂安心走上黄泉路。

无钉之棺,轻则尸身生煞,夜半而起。重则化为凶物,为祸一方。

连寻常百姓家的薄棺都绝不敢犯此大忌,可眼前这口透著邪性的黑棺,竟连一枚最寻常的铁钉都没有。

“你可知,司里的镇魂钉,从何而来?”冥老沙哑地开口道。

裴玄心中一跳。

作为靖夜司的重器,镇魂钉共七颗。只有地阶夜卫出任务,才被允许携带一颗。

他曾听司里的老人提过,这镇魂钉,本是棺材钉。

“莫非,就是这口棺材上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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