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钱

里正就算不是真心为老头悲悼，表面上也得做足功夫，若这段佳话宣传开来，指不定明年他就能混上县丞的位子。

当然，不只是里正，小镇凡是有点身份的，都想用老头的死捞点利益。

就拿棺材铺掌柜来说，虽然確实悼谢老头，白送一口上好棺材，但这件事肯定会被其大肆宣扬。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棺材铺的生意必定会大涨。

原本想草蓆了事的人，会咬咬牙换上薄皮棺材，原本只想买薄皮棺材的人，会勒紧裤腰带换上更好的松木棺。

单纯为老头悲悼的，恐怕只有那群容易被引导的穷苦百姓。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当然，大孝孙荒牧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待老头入棺后，四名糙汉子將木桿扛在肩膀，蹲胯发力。

伴隨著一声吆喝：“起棺！”

就在此时——

只见那名小廝当即冲了出来，脸上掛著喜色，对著人群大声道：“胡老百岁仙逝！试问小镇近几十年有谁有此福寿？”

隨后小廝又一脸诚恳地请求荒牧：“主家，小的自小就命薄，想沾一沾老胡的福寿，求个吉利！”

说罢，小廝在眾目睽睽中，来到主家荒牧面前，塞给他一个铜板，而后双手虔诚地摸了摸朱漆红棺。

荒牧推辞小廝的喜钱。

却见小廝兴冲冲高喊：“摸棺者，福寿百岁！”

无论哪个时代，群眾都离不开愚昧和从眾。

小廝无疑开了一个好头。

乌泱泱的人群隨之骚动起来，都想摸一摸老头的棺材，沾一沾福寿，求个吉利。

这种群民激奋的时刻，里正大人自然不会错过表率的机会，再次跳了出来，直接往荒牧怀里塞了一两银子。

隨后一道道人影朝荒牧涌来，铺天盖地的喜钱，直往他怀里钻。

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怀中根本塞不下！

贴心的小廝再次悄悄挤进人墙，给他递来一个木盆来。

图个吉利，送多送少都是自愿。虽然大部分是铜板，但也有不少碎银。

一时之间，铜板混杂著碎银，在木盆里砸的“叮噹”作响。

这一刻，荒牧终於明白了......原来钱也是有声音的。

里正呆愣地望著这一幕，胡茬稀薄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如果老神棍在场，他只会觉得，在今天的荒牧面前，自己就像个稚嫩的孩子。

而四位抬棺的糙汉子见此一幕，心里越发觉得，今日能为胡老抬棺，是白赚了一份天大的吉利！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青石山，里正已经为老头挑选一处风水极佳的埋骨之地。

经过最人流最多的街道时，里正大人表演性地接过一位糙汉子，亲自为老头抬棺了一段路程。

摸棺冲喜！

民眾们奔走相告，导致一路上都有人前来摸棺。

不少是家长甚至带著孩子前来，用其白嫩的小手，在棺材上轻轻留下一个小掌巴印.....

而荒牧抱著的木盆，倒是越加的沉甸甸。

午后。

老头已经入土，群眾都已经散去，各自回家。

荒牧抱著木盆，独自走在街上。

低头看著足有大半盆的铜板与碎银，荒牧只觉有一个词出现具象化。

——盆满钵满。

荒牧思索：“老头在天之灵，要是知晓死后还能被消费，不知道是会臭骂自己一顿，还是会夸讚好大孙真有本事？”

我不明白——

想了想，荒牧又自问自答：“爷爷应该会夸我吧。”

看著那满满当当的碎银与铜板，嗅著那让人心旷神怡的铜臭。

接下来，他该去会会老头那位老友，是时候把老头留下的恩情...也给折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