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晏殊背对著门口,一动不动地站著,仿佛化作了窗外一尊凝固的雕像。

只有微微颤抖的、负在身后的手,泄露了他內心翻江倒海般的悲慟。

范希文…竟就这么去了。

那个声音洪亮、性情刚直、总是在朝堂上与他爭得面红耳赤,却又让他从心底里欣赏、甚至依赖的国之栋樑,竟先他而去了。

一种物伤其类的巨大悲凉,混合著对往昔崢嶸岁月的追忆,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哀伤中,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

直到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端案几上的茶盏平復心绪,指尖却碰了个空。

他这才恍惚记起,幼子七郎似乎还在身旁。

晏殊缓缓转过身,脸上倦容更深,眼中的神采仿佛也黯淡了几分。

他看见晏几道跪在原地,没有像寻常孩子那般被嚇退或觉得无趣自行离开。

少年抬起头,那双过於清澈的眼眸正望著他,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懵懂和畏惧,反而盛著一种…一种深沉的平静。

晏殊心中微微一动,那股无处倾泻的悲鬱似乎找到了一个细微的出口。

他並非想教诲什么,只是在这沉重的时刻,渴望与人说上几句,哪怕对象是个孩子。

“七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知…范公是何等样人?”

话一出口,他便自觉失言,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又能期待什么回应呢?

无非是些书本上的溢美之词罢了。

然而,晏几道却並未立刻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举止间竟无半分平日的跳脱,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沉稳。

他走到父亲身旁,並未看父亲,目光也投向窗外,仿佛在与父亲共享同一份沉重的思绪。

“父亲,”

少年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却带著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范公是利剑,是惊雷。

剑之所指,迷雾顿开;

雷之所响,万物苏萌。

大宋…需要这样的利剑和惊雷。”

晏殊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幼子。

这绝不是一个寻常少年能说出的比喻,精准、深刻,直指范仲淹的政治灵魂。

不待他发问,晏几道继续说道:“父亲此刻之痛,儿或能体会一二。

非仅痛失挚友同僚,更是痛惜国之重器崩折。

亦或…亦有几分自责与无奈,憾己身为宰相,亦不能全其志,护其周?”

晏殊瞳孔微缩,晏几道的话像一枚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內心最隱秘的角落。

那份因“奏论事件”而產生的微妙隔阂,那份在新政受阻时的无力感,竟被这孩子一眼看穿?

晏几道转过身,目光恳切而坚定地看向父亲:“父亲,您错了。”

“嗯?”晏殊下意识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

“您无需自责。庆历新政虽如星火短暂,但其光已耀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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