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当年在朝中,力排眾议,鼎力支持范公、富公他们推行新政,此乃为国储火种之大义!

若无父亲居中持稳,范公之剑,或未出鞘已遭折损。

您所做的,並非不全其志,而是在当下时势中,为他爭得了所能爭得的最大空间。”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新政虽败,然『明黜陟、抑侥倖、精贡举』等十事纲要,已如巨石投湖,其涟漪岂会轻易平息?

它唤醒的,是一整个时代士大夫忧患进取之心。

今日之败,焉知不是来日大变革之序章?”

晏几道的眼中闪烁著超越年龄的智慧光芒,他仿佛不是在安慰,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將发生的事实。

“范公这把剑,不会就此湮没。

他的精神,他的《岳阳楼记》,他『先忧后乐』之志,必將激励后来者。

父亲,您看著吧,不出二十年,必有新的锐意之士,擎起变革之旗。

而那时,天下人皆会铭记,范公与父亲您,便是这一切的源头与先声。”

一番话,如春风化雨,又似惊涛拍岸。

晏殊彻底怔在原地,心中的悲意竟奇蹟般地被这番宏大而充满希望的论述抚平了许多。

他难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幼子。

只是,这…这真是他那个只知吟风弄月、不諳世事的七郎吗?

这眼光、这格局、这对朝局变幻深邃的洞察力…分明是浸淫政坛数十年的老成谋国之士方能有的见识!

巨大的悲痛被更大的震惊所取代。

晏殊第一次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最宠爱的幼子。

窗外春光正好,书房內却仿佛经歷了半世轮迴。

晏殊久久无言,只是伸出手,重重地、充满了复杂情绪地,拍了拍晏几道的肩膀。

所有的话语,都凝聚在了这一拍之中。

有惊异,有欣慰,有探寻,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在丧友之痛后悄然萌生的新希望。

“几道!你,很好!很好!”

晏殊终於是忍不住夸讚道。

晏几道笑道:“阿爹,孩儿也只是胡乱说说而已。”

晏殊闻言亦是笑了笑,看了看儿子与自己少年时候几乎一样的相貌…嗯,还有遗传他母亲的清秀,心里极为欣慰。

晏殊本是神童,小时候便极为聪慧,对於其他较为平庸的儿子虽然谈不上厌恶,但终究是难以说得上喜爱。

唯有自己这个第七子晏几道,在完美继承了自己“神童”的基因,且在词的创作上展现出了超越自己、无与伦比的天赋。

晏殊自己已是词坛巨擘,但小七小小年纪写出的词,其情感之深挚、语言之精妙、意境之优美,常常让自己和其座上宾都感到震惊。

要知道,自家府上的座上宾是何等人,那是欧阳修、宋祁、张先等文坛巨擘!

而且他並非模仿自己,而是早早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写词而生!

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华,都与自己极为相似,而且有青出於蓝之趋势,这让晏殊如何不宠爱?

而今日之欣慰却与之前不同,之前的晏殊只是欣赏晏几道在词上的才华,也接受晏几道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今日范仲淹的突然逝世,给晏殊敲响了警钟,自己若是撒手西去,自己膝下这些儿子们,谁能够撑起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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