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仅仅是在论词?这分明是以词喻道,阐述的是一切学问、乃至人生追求的终极境界!

將儿女情长的词,提升到了与圣贤之道同等的哲学高度!

孙觉脸上的不服早已化为震骇与钦佩,深深一揖:“学生……学生受教!

先生三境之说,如醍醐灌顶,学生方知词中亦有大道存焉!”

程顥眼中异彩连连,抚掌轻嘆:“妙极!叔原此论,深得『理』趣,將情志与理路融会贯通,发前人未发之语!”

连一向严肃的程颐,也忍不住开口,虽仍是探討语气,却已带上一丝敬重:“叔原兄以词明道,见解超凡。

依兄之见,词之『理』与圣贤之『理』,可有相通之处?”

晏几道知他已触及核心,从容应答:“正叔兄问得极是。词言情,情之至处,便是性理之真。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此情痴非溺於私慾,乃是对人间美好、宇宙人生的一份深切关怀与执著,与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之心,岂非异曲同工?

词之极诣,亦在明心见性,通达天地之情。”

这番话,更是將词学与理学精髓巧妙勾连,既展现了晏几道深湛的词学修养,更显露出其不凡的哲学思辨能力。

整个大学堂彻底为之震动。

再无人因他的年纪或家世而稍有轻视,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惊嘆与敬意。

张载在一旁对吕公著低语:“晦叔,如何?我便说此子非凡。”

吕公著含笑点头:“先生又得一佳弟子,我等又得一良友矣。”

阳光正好,盈满厅堂。

数十太学学子沉溺在晏几道提出的词道三境界之中,好长时间都是静悄悄的,都在揣摩其中的深意。

忽而那孙觉道:“晏先生,第一境界的词句乃是晏相公所写,第二句则是出自柳七先生之词。

但第三境界的【眾里寻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意味深长,但却不知道是出自何词,是谁所写?”

晏几道闻言心道糟糕,这首词乃是南宋辛弃疾所写,却是被自己借用过来了,这个…总不能当个文抄工吧?

晏几道扫了一眼,见得眾人都盯著自己,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头皮上了。

他硬著头皮道:“此词名元夕,词牌名青玉案,乃是今年元夕不才所写。

当时並不完善,因此没有传出,正想著明年元夕一鸣惊人呢,却没有想到这会儿露馅了!”

此言一出,满堂鬨笑。

张载笑道:“虽然有些不应景,但好词什么时候得闻都是幸事,今天诸多高才在此,也不算是辱没了这首词,叔原兄,请吧。”

晏几道无奈笑了笑,与前面学子告了声罪,隨即从他桌上扯过一张纸,那学子赶紧將笔递过来,又快速研磨。

其余学子一下子都围了过来,盯著晏几道下笔。

晏几道无奈,只得提笔蘸墨。

他深吸一口气,將脑中那首后世传诵千古的名篇《青玉案·元夕》细细忆来,隨即笔尖落纸,其势一起,周遭便是一静!

但见那笔走龙蛇,矫若惊鸿。

字体並非时下流行的端庄楷法,而是融合了晋人飘逸与自家领悟的行书,点画间既有钟王风韵,又透出一股难言的洒脱与不羈。

结构疏密有致,线条流畅而富有弹性,转折处时见锋芒,全然不似一个少年郎笔力所能及,倒像是浸淫书法数十年的大家手笔。

“这…此字……”

离得最近的孙觉第一个失声,眼睛死死盯住笔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他自幼习书,自认见识不凡,可眼前这手字,灵动超逸,竟是他从未见过的风格与气度!

程颐素重规矩,本对浮华书法不甚看重,此刻却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那股清劲与孤高,隱隱与他所追求的“理”之清峻有暗合之处,让他心中讶异不已。

连一向温和的程顥也微微睁大了眼睛,抚须的手停在了半空。

可隨即他们的注意力便被词句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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