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与家,家与国,终究是家国一体,这是华人都明白的道理。

只要能有个地方安顿下来,能吃上一口饱饭,这就是大部分人的终极理想了。

就这样,一番慷慨激昂之下,原本人心惶惶、打算各奔东西的难民们也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中绝大多数选择留下来。

这倒是让赵觉先想起当年在大泽乡发生的事,某人振臂一呼,群雄响应。

只不过这一次,舞台从大泽乡换成了南亚的丛林,眾人面对的也不是秦朝的酷吏,而是更加复杂凶险的环境。

恶劣的环境,糟糕的条件,强敌环伺,还有疾病和飢饿,活下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觉先,原本只是逃难队伍中一个稍微特別的读书人,经此一事后,自然而然地成为这群人的主心骨。

倒不是赵觉先非要去当这个头头,而是他再明白不过,这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

乱世里,尤其在南洋这片蛮荒地,什么程序民主都是虚的。

谁能让大家活下去,谁就是老大!

再加上身边还有周昌这种猛人,对赵觉先言听计从,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猛人都服气的人,本事定然不差——这是华工们最朴素的逻辑。

不过,情况到了陈锦荣这里,就稍微有些复杂了。

具体复杂在哪儿呢?

倒不是他不服气,恰恰相反,他对赵觉先很服气,甚至可以说有些佩服。

陈锦荣早年就出来闯荡,也算见过不少世面。他印象里的大清读书人,尤其是那些秀才相公们,是个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

这群傢伙个个文弱,吵架都怕声音大了惊动官府,更別说提刀杀人了。

平日里之乎者也说个不停,动不动就有辱斯文,真要遇到事,跑得比谁都快。

至於那些考上功名做了官的人,那一个个更是油腔滑调,总之就很不靠谱。

可是这些刻板印象,在赵觉先身上完全看不到。

这位赵兄弟,虽然有时候说话也文縐縐的,可是真动起手也丝毫不含糊,那股子狠辣劲儿连周昌都佩服。

论单打独斗他或许不是最强,但是他的见识和才干,这里没人比得上。

才识过人,胆力绝眾,真英雄。

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这种能文能武,不拘泥教条的人物。

其次,赵觉先的见识和眼光,这也是陈锦荣远远比不上的。

他在婆罗洲这么多年,受尽欺压,总觉得自己命不好,土人坏,洋人更坏,甚至一度到了快认命的地步。

可是赵觉先三言两语,就像一把锥子,猛地捅破这层窗户纸——华工们这么惨,归根结底就在於自己不爭气,不够狠,不够团结!

这话听起来平平无奇,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

陈荣藻回想往事,种种辛酸涌上心头,不由得感慨,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最后,他最佩服的还是赵觉先那无与伦比的演讲(煽动)能力。

三言两句捅破真相,然后点燃眾人,最后统一意志,这份才干是他没有的。

陈锦荣自知,他在华工里確实有些威望,但这主要靠平时为人仗义,办事公道,再加上年头熬得久,说到底还是大家给面子。

可真要他想赵觉先那样,站在人群面前,几句话就把一群散沙的眾人重新聚拢,甚至把大家身上的血性给激发出来,他还真没那个本事。

尤其在赵觉先演讲的时候,那种强大的自信,合情合理的分析,以及最后画出的那个“抱团取暖、打出一片天”的大饼,都极具诱惑力。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当时都被说动了。

最重要的是,陈锦荣自己也不是什么权力欲旺盛的强人性格。

他喜欢交朋友,跟人喝喝酒,偶尔帮忙调解一下纠纷,做个江湖大哥就好。

真要他去管理一个烂摊子,带领大家建设家园搞死生番,指挥这个调配那个,他嫌麻烦,也懒得操那个心。

现在有赵觉先这种见识才情俱佳的年轻人站出来,他简直求之不得。

把这副担子交出去,自己也正好落个清閒。

於是就这样,赵觉先在人群中的领导地位,就在这推拉半就的默契中,莫名其妙地確立了。

经过短暂的相处后,他很快成为这群人的主心骨,营地里不管是老华工还是新难民,人人都称一句“先生”。

此先生非彼先生,这里有尊敬,也有服从。

这就是赵觉先如今的地位。

不算稳固,但稍微有些影响力,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当然,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儘快熟悉这片土地,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这天清晨,他带上陈锦荣和周昌几人,很快就开始了实地考察。

陈锦荣也是个实在人儿,既然认了这个头,便尽心尽力做起了嚮导和解说员。

他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二十年,对环境尤其了解,甚至还学会了这里野人的话。

他带著赵觉先,先是沿著营地周边,小心翼翼探查。

“赵兄弟你看,这地方呢,土人叫他加里曼岛,我们大清呢,一般管他叫婆罗洲。”

陈锦荣登上一处高台,指著眼前一望无际、绿得发黑的雨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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